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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力奮:全球進入“假新聞時代” 媒體人須更專業 |
我做了一輩子記者, 仍認同這個職業的價值。但我們媒體人要更專業、更勤奮,如果我們對自己沒有這樣的高要求,而是把自己看得很低,這讓別人怎么尊重你呢?

約訪張力奮先生,他說就到申報館一樓喝咖啡吧。
那家咖啡館有點特別,不僅因為50多位復旦校友眾籌的,而且只有英文名字:“the Press”(報刊、報界)。采訪滬上資深媒體人,也許沒有比這里更合適的地方了。
其實,55歲的張力奮不僅是媒體人,也是傳媒學者,更是一位良師。1980年,他同時報考了復旦大學新聞系和上海一所技校。復旦畢業后留校任教,兼了一個班的輔導員和班主任,但這個新聞系8413班后來名聲大噪,出了不少媒體名人。
1993年,張力奮寫完博士論文初稿,即進入BBC電視臺國內部,從助理制作人做起。22年后離開媒體時,職務是英國《金融時報》副主編,并以創刊總編輯的身份,把FT中文網帶到了一個業界矚目的高度。
我曾問一位8413班的前輩,張老師當年給你們什么印象?他說:“真誠可愛。”
孩提時,因為頭大人瘦,大人們送外號“黃豆芽”。小學時,他曾在少年宮接待外賓,那是他最早接觸外面的世界。
如今,外形依然頗具特色的他,除了在大學教書,還活躍在各種媒體論壇和峰會。最近,剛剛拋出“新媒體主義”這個新詞,他認為技術正變得瘋狂,使得不少媒體在轉型中失去了定位,而新聞專業主義則在弱化。
在媒體和媒體人都面臨巨變的今天,聽張力奮聊聊他的媒體人生涯,別具意味。而我們的話題,是從中國領導人在國外媒體發文開始的。
【張力奮檔案】:
1962年生于上海,畢業于復旦大學新聞系并留校任教。1988年獲中英友好獎學金(也稱包玉剛獎學金)赴英國留學,獲萊斯特大學大眾傳播學博士學位。1993年進入英國廣播公司(BBC)工作,2003年加盟英國《金融時報》(FT),曾任《金融時報》副主編、FT中文網總編輯、FT睿雜志總編輯。2015年底,回歸復旦大學,任新聞學院教授。
中國新聞突然多了起來:“國際新聞有時候全是關于中國的,最后只能拉掉幾條。有的中國故事直接成了頭版頭條!
高淵:將近10年前,中國領導人開始在海外媒體發表署名文章,你在其中扮演過什么角色?
張力奮:我是2003年到英國《金融時報》工作的。作為FT中文網總編輯,可能我是最早推動此事的。當時,中國領導人要發文章,一般都選擇國內重要媒體,主要是《人民日報》,新華社會發通稿。如果出訪的話,大多是在北京接受到訪國媒體的集體或書面采訪。
高淵:這樣做的效果怎么樣?
張力奮:以我當時在英國的感受,中國以這樣的方式與外界交流,是比較隔膜的。我覺得收效不大,甚至很弱。
高淵:《金融時報》會用新華社通稿嗎?
張力奮:《金融時報》一直非常強調用自己的信源和稿源。像路透社、美聯社的稿子都用得很少,除非特殊情況。
高淵:那時候,世界對中國的關注度如何?
張力奮:2003-2004年,我們每天編輯新聞,發現跟中國相關的事情越來越多,并且來自世界各個角落。乍看起來,很多新聞彼此之間沒什么關系。比如說,今天收到一條消息說,韓國造船訂單大增;明天收到一條消息,波羅的海油價指數上升;后天收到一條消息,南美國家的鐵礦石突然漲價。
仔細研究后發現,這些新聞背后都有“中國因素”。特別是當時中國入世不久,效應開始顯現,這是中國經濟真正走向世界。
高淵:你們報紙上的中國新聞也越來越多吧?
張力奮:有幾次我為FT中文網選當日國際新聞,發現10條新聞都是關于中國的,最后只能拉掉幾條。而且,越來越多的中國新聞從內頁的行業版上了頭版,有的直接成了頭版頭條。
英國并沒有哪個部門給報社打電話,說中國現在很重要,你們要突出報道。中國就像一個埋頭勞作的莊稼人,突然有一天發現,自己在銀行里已存了很多錢,成了經濟大國了。對這個經濟崛起的過程,中國一開始并不自覺。
請中國領導人直接撰稿:“中國已經強大到必須向世界解釋他在做什么,在想什么,發聲的關鍵是要讓別人聽得懂!
高淵:是什么時候向中國官方提出,邀中國領導人為外國媒體直接撰稿?
張力奮:大概2007年吧。遇到中國的官員,特別是外交圈的官員,我經常會問,中國領導人為什么不能為《金融時報》這樣的權威外國媒體直接撰稿?為什么這個事情必須做,我的理由是,中國已經強大,必須向世界解釋它在做什么,在想什么,需要直接跟他國的政治和商界精英對話。
高淵:得到的反饋積極嗎?
張力奮:一開始,得到的反饋是說這個事情可能有難度。但一年后,北京要舉辦奧運會了,這提供了一個比較好的契機。北京奧運會開幕前兩個月,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王岐山為《金融時報》撰稿,闡述加強中美能源合作。這是FT言論版上第一篇中國高層的署名文章。
到了2009年5月,王岐山再次撰稿,談的是如何加強中英雙邊的金融對話。那時,已經爆發全球金融危機了。2012年,時任常務副總理的李克強正式出任總理前,有歐盟之行,第一次為FT撰稿,主要談中國和歐盟的關系。2013年, 已是總理的李克強為《金融時報》和FT中文網聯合撰文,是在大連舉辦“夏季達沃斯”前夕,重申中國將繼續推進可持續發展。
高淵:現在中國高層領導出訪前,在到訪國的主要媒體上發表署名文章,已經幾乎成了標配。你們試水的時候順利嗎?
張力奮:一開始,試的過程不是特別容易,關鍵在尋找和相信中國內生的開放力。為外媒撰稿,要熟悉西方媒體的運作和溝通風格、邏輯,尋求國際通行的表達方式。比如,那些領導人的署名文章,一開始文字磨合時間比較長,改了好幾稿。之后就順多了,編輯過程大大縮短。
高淵:這樣的領導人署名文章發多長,在什么版面?
張力奮:發在FT言論版上(op-ed),一般要求不超過900英文字,集中談一個觀點,講清楚就行。在這個版面上發文的,基本上都是全球政商學界的權威人士,如總統、總理、央行行長、國際組織首腦、財長、貿易部長、知名學者等。對言論版,《金融時報》有自己嚴格的操作規范,對所有撰稿人一視同仁,不會打破慣例,發一個整版的署名文章。
高淵:你和中方是怎么具體溝通的?
張力奮:FT總部在倫敦,一般會與中國駐英國大使館或外交部溝通。
在倫敦獨家專訪溫家寶:“我說標題就叫Message from wen(來自溫的信息),大家都說好。因為當時正是全球金融危機發作期,世界急切等待北京的信號。”
高淵:除了邀約中國領導人的署名文章,直接采訪是否更難?
張力奮:專訪任何一國領導人都很難。早在2007年,我向中方申請專訪溫家寶總理。這和邀約中國領導人寫文章一樣,就是希望中國能更開放, 破一些傳統慣例,做以前沒有做過的事。比如, 采訪地點最好在出訪途中,而不是在中南海,更能顯示中國的自信。
經過一年多的等待,到2008年秋天,終于等到消息,溫總理可以考慮接受《金融時報》獨家采訪。
高淵:當時有什么背景?
張力奮:那時已經爆發全球金融危機。溫總理決定參加2009年1月的冬季達沃斯論壇,隨后訪問英國。中方答應在5天訪英期間,接受我們專訪,這是完全打破慣例的。
2009年2月1日,溫總理抵達倫敦的第二天,在他的住地,海德公園東方文華酒店,接受《金融時報》專訪。采訪組共四人,總編輯巴伯、兩任北京分社社長,加上我。
高淵:采訪前的提問和采訪后的稿件,需要給中方審閱嗎?
張力奮:FT的慣例是,采訪前,會就感興趣的議題,提出采訪計劃,但不提供具體問題的清單。FT對誰都一視同仁,中方表示接受。
那天溫總理談興很濃,原定采訪60分鐘,延長了15分鐘。中午采訪完,下午就得把近4000字的采訪記趕出來,一整版。晚上近6點,臨近亞洲版截稿,大家已很累,標題上卡住了。我說,干脆就叫 “Message from Wen”(來自溫的信息),大家說好,就簽發了。當時正是全球金融危機的發作期,世界急切等待北京的信號。按照慣例,稿子發表前沒有給中方審閱。
高淵:稿子發表后,中方滿意嗎?各界反響怎么樣?
張力奮:我們在報紙上發了一個整版的采訪記,同時把采訪實錄放在了FT官網上!度嗣袢請蟆否R上轉載了采訪實錄,全文照登,一字未動,從一版轉到二版。這樣的處理前所未見。
各界反響相當大,大量的轉發、援引和評論,因為溫總理透露了中國將在拯救計劃中投入巨資,擴大內需(即馬上推出的“四萬億”)。當時西方國家都希望中國幫一把,這番談話非常引人注目。

張力奮采訪中國外交部長王毅
高淵:除了溫總理,你還采訪過哪些中方高層?
張力奮:還采訪過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、上海市委書記韓正。另外,王毅外長上任后的第一次獨家專訪,是我做的。他2013年當外長,2014年1月份代表中國政府出席達沃斯論壇,我提前三四個月向外交部提出采訪申請。不少國際媒體在爭,結果FT拿到了。
高淵:王外長的訪談主要涉及哪些問題?
張力奮:問題是全方位的,包括中美、中日關系,還問了很敏感的中朝關系,王外長都作了認真解答。那是一次中國官方對外交政策的完整闡述。
在達沃斯采訪完之后,當天趕了兩篇稿子。一篇寫成新聞。因那年安倍出席達沃斯,很受關注。我把王毅談中日關系拎出來,發在《金融時報》頭版,又為FT中文網寫了篇采訪記。
為何非要考新聞系:“我是1980年考大學,當時國門剛剛打開,我懵懵懂懂覺得,一個國家不能沒有好的媒體和優秀記者。”
高淵:在你的媒體人生涯中,有哪幾個節點特別重要?
張力奮:這是個好問題,我覺得首先是童年。我出生于1962年,小時候完全不知道中國之外發生了什么,國內媒體對國內的實情也不報道。我記得,1979年《解放日報》在頭版刊登社會新聞《一輛26路無軌電車翻車》,后來拿了中國新聞獎。評委非常有眼光。這則報道是重大突破。之前很多年,交通事故這樣的“負面新聞”是不能上官方媒體的。
我是1980年考大學,當時國門剛剛打開,我懵懵懂懂覺得,一個國家不能沒有好的媒體和優秀記者,所以立志考復旦大學新聞系。我父親不太支持。他知道我愛看書,希望我讀圖書館系。他覺得新聞這東西太敏感。
高淵:當時全家都反對你考新聞系?
張力奮:母親說我肯定考不進,其實是為我減壓。她是小學老師,擅長一年級教學、漢語拼音和音樂。但她在文革中被學生拌倒摔傷,后來30多年,長期臥病在家。她是病人心態,就希望我身體好點。她叫我同時考技校,我們一幢樓里有四個同屆生都考技校。她告訴我,不能特殊。
高淵:真去考了嗎?
張力奮:母命難違。考復旦的同時,又去考了一個技校。技校好像考三門課,我擔心真考進了,就把答案做好后再改掉,但還是超過了分數線。
高淵:進了復旦新聞系后,覺得自己的選擇對不對?
張力奮:那時候,整個國家都非常熱切地想了解外面的世界,社會透明度不斷加強,這是中國媒體的一個黃金時期。不少老一代報人也都平反了,有的回到媒體,有的到了大學。在我看來,記者的功能和角色的合法化,是一個社會正常化的重要標志。
在BBC那些年:“后來我才知道,我是第一個拿著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的BBC國內部記者。”
高淵:你的媒體生涯中,還有什么重要節點?
張力奮:那就是1988年去英國留學,這讓我后來能親身了解國外媒體的運作。
高淵:進BBC工作是在什么時候?
張力奮:1993年3月份,我剛寫完博士論文第一稿。孩子才三歲,太太在念物理學博士。我得養家了,想去BBC試試,覺得要去就去世界上最好的媒體。
BBC有國內臺和國際臺。World Service 那里有中文節目, 二戰時成立,一直有華人同行。我申請的是BBC國內臺,后來才知道,我應該是第一個拿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的BBC國內臺制作人。
高淵:對BBC印象怎么樣?
張力奮:剛進去的時候職位比較低,是助理制作人,但開了眼界,感受到專業精神,也感受到中西方溝通的隔膜與困難。
我一直強調,什么是好的教育,相當一部分就是開拓眼界。在BBC,你的同事可能是世界上這個領域做得最專業的一批人。為了10秒鐘的一個片頭,他們會坐上一整天,一幀幀地搞定。另外,我學到了職業自尊,理解了媒體與政府、市場、公民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。
FT中文網的路徑探索:“很多專欄作家到我這兒寫東西,我就說你離傳統的表達遠一點,想象坐在倫敦的酒吧里寫東西吧!
高淵:為什么要離開BBC,轉投《金融時報》?
張力奮:因緣吧。2003年,FT中文網要籌辦,時任FT副總編輯的John Ridding真誠相邀。我覺得,FT中文網要在中國落地,可讓我觀察與研究中國更近一些!督鹑跁r報》給了我按照自己的理念打造東西的平臺
高淵:你覺得BBC和FT有什么不同?
張力奮:兩家都在國際上最權威、最專業的媒體之列,FT比BBC的歷史更長。他們有各自深厚的文化、做事方式甚至儀式感。
我喜歡BBC的文化,那種格局、視野,以及BBC人的專業自尊。但和任何大機構一樣,它也有缺點,官僚化,機構太大,效率不很高,當時員工就有2萬多人。FT是老牌的財經媒體,不到2000人,小而美,扁平結構,團隊合作緊密。
BBC的資源要強很多。在BBC做夜班,每天有專車送回家。在《金融時報》時,我的團隊也上夜班。格林威治時間晚上7點報紙截稿,我們開始選內容、交翻譯組,還要編輯原創內容,保證中文網和英文報紙的新聞內容同步。下班已是深更半夜,同事們常常小跑步趕末班地鐵。
高淵:FT中文網是按你的思路辦的嗎?
張力奮:FT中文網是FT的一部分,是FT編輯理念的產物和延續。當然, 作為創刊總編輯,在建構和執行層面有我對新聞業務以及對中國大勢的思考。我堅持一點,就是一定要有原創內容。三年后,原創內容占了40%,到北京奧運會時,已接近50%了。一半內容保證原創。
高淵:這么多原創內容從哪里來?
張力奮:FT中文網資源很少,團隊很小,一開始才幾個人,這迫使我開辟外面的作者與專家資源,并很快建起一個專欄作家團。
后來很多人說這個思路做對了,其實是條件和需求使然,用FT的編輯理念、我對中國的判斷來打造專欄,培育專欄作家。
高淵:你怎么塑造這些專欄作家?
張力奮:當時,我的基本判斷是,中國在純新聞和信息披露上有進步,但對信息的解讀與加工做得遠遠不夠。FT中文網就應該盡力補這塊,做成那個樣子。
此外,我對一個媒體的語言風格與文體,有很高的要求。很多作者到FT這里寫東西,我一定請他們遠離沒有生命和邏輯力量的表達、套話,而且越遠越好。FT是國際媒體,距離感很重要,不要太近,要想象自己坐在倫敦的酒吧里寫東西。對作者我也會提些具體建議,成就他們的風格。比較成功的專欄作家,前后有五六十位,像周其仁、薜兆豐、吳曉波、老愚、徐達內等。
高淵:會擔心他們寫出格嗎?
張力奮:我給寫作者足夠的自由空間、足夠的尊重。如果老去敲他們的“木魚”,他們寫不出來的。做媒體,壓力總有,總編輯就是承擔壓力的。
高淵:為什么你能找到這么多優秀的作者?很多人說是因為你人緣好?
張力奮:初創時期困難很多, 我要求又高,只能找自己熟悉、相知的朋友與同行。我很感激他們,他們的承諾與包容。絕大部分專欄作家都是我找的,我在新聞圈的時間也長了。人緣好,是別人的善意解釋?赡芪也还幨,也是個因素。大家很愿意幫我,還要接受我的各種高標準,的確是事實。同行間,彼此都出力相助,做事就容易些。
今年1月14日,張力奮(后排左五)參加周有光壽誕座談會
回歸大學是人生規劃:“現在全球已進入假新聞時代,新聞專業主義的弱化,其實也反映在新聞教育本身!
高淵:你的學者生涯起于復旦,如今在好幾家媒體工作了20多年后,又回到復旦。當年離開的時候,想過要回來嗎?
張力奮:想過的。這是我人生規劃的一部分。剛出國留學時,曾計劃50歲左右回到大學,是不是回到復旦不敢說。我去英國留學,擔保人是謝希德校長,F在回母校,對謝校長也是一個交代。
高淵:在復旦主要做些什么?
張力奮:還在安頓中。這學期上一門課“深度報道基礎”,還主持一個講座系列,邀請中國最頂尖的媒體人來演講。其他幾門新課,多與英國有關。理想的大學,不僅要學知識,更要培養眼界。有了眼界,才能作出好的判斷,做對社會進步有益的事。
高淵:最近這幾年,每年都有一些紙媒關門。你做過報紙、雜志、電視、電臺,做新媒體也很早,現在是新聞學教授,你怎么看中國媒體所處的時代?
張力奮:我覺得,中國媒體人在幸運中有點不幸。我們正處于一個劇變的轉型期,需要解決兩個問題,一是平臺,二是本位。
一個媒體要生存,必須繼續拓展讀者或用戶,不要在乎他們在哪個平臺上閱讀。這個時代,平臺的轉型和遷移是很正常的。這些年,《金融時報》也在有意識地縮減紙質版,現在紙質版和網絡版付費閱讀數已經達到81萬, 三分之二在網上,發行量遠超紙質媒時期的最高紀錄。最重要的是怎么找到和保持用戶,提供他們需要的服務,把服務變成媒體生存的資本。
高淵:剛才說的本位是一個什么問題?
張力奮:本位的問題,是回答媒體為何存在?為誰存在?如何存在?靠什么贏得自己的出生證、生存權?市場和政府在媒體生態中,承擔怎樣的角色?還有,一個社會如何生產優質的信息公共品?不然,會有怎樣的影響?
這些問題值得媒體人和機構媒體思考,尋求共識,當然不可能一步到位。政府、市場、用戶、傳統媒體和新媒體,已在一條船上,要共存。各自定位清晰,共識才有可能,規則才能議定。
高淵:怎么評價媒體現狀?
張力奮:現在,全球已進入假新聞時代。最近,我在美國高價買了一本11月8日的《新聞周刊》,一本很權威的時事雜志。因他們認定希拉里當選總統,就提前幾天把希拉里的紀念特刊印出來了!靶侣勚芸边@條烏龍,并非假新聞,但凸現了社交媒體時代“新聞機構”的脆弱與不適。
新聞專業主義的弱化,其實也反映在新聞教育本身。中國目前注冊的新聞院校有1000多所,但能不能為學生提供最基礎的新聞專業主義訓練,很難說。
現在,中國的社交媒體在全球獨樹一幟。在對媒體技術的吸納和挖掘方面,中國做得最有激情、最精致,也最徹底。但有一個問題是:社交媒體有沒有可能建立規則?社交媒體是否有條件成為公共品?現在看起來,還是一個大問號。
高淵:在這個媒體巨變的時代,你覺得記者這個職業還有意思嗎?
張力奮:我做了一輩子記者, 仍認同這個職業的價值。在BBC和FT工作,我享受到外界對記者和新聞界的尊重。如果今天采訪英國首相,記者不會低三下四。我們會想,你不過當了一兩屆首相,我已報道了四五任首相了。
我們媒體人要更專業、更勤奮,如果我們對自己沒有這樣的高要求,而是把自己看得很低,這讓別人怎么尊重你呢?
馬云:假貨比正品質量更好,是什么套路?
后真相時代:情感與觀點太多,事實和真相已經不重要了
倭寇,一個王朝的謊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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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0萬億基建來襲,人民幣到底還是不是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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