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行知青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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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兩個有中國特色的笑話 |
有一個段子是講一個像我一樣老大不小的年輕人找對象。如果把找對象看作一場考試，大概也還貼切，不幸的是這個年輕人兩次考試都沒有通過。一次是和女孩子過馬路，紅燈亮了，但馬路上沒有車，這個年輕人就老老實實地等綠燈，誰知道女孩子心里在想：“真是個榆木疙瘩，明明沒有車，還傻等�！苯Y(jié)果正如你所猜到的，事兒就這樣黃了。另一次也是和女孩子過馬路，紅燈亮了，但馬路上沒有車。這個年輕人吸取上次教訓(xùn)，昂首挺胸地過馬路，誰知道女孩子心里又想開了：“這人怎么這樣，明明是紅燈還要闖，素質(zhì)好象有點問題哦�！苯Y(jié)果你也猜到了，事兒就這樣黃了。我琢磨著這個年輕人后來看到紅綠燈肯定要崩潰。
聰明的讀者會想到，我講這個笑話一定是別有用心。這一點，我首先要承認(rèn)。
有人把社會規(guī)則比喻為馬路上的紅綠燈，我以為這是一個很聰明的比喻。我們對紅綠燈的態(tài)度實際也可以看做我們對社會規(guī)則的態(tài)度，我看不出這在邏輯上有什么問題。
不遵守交通規(guī)則幾乎是國人的一大痼疾，很多人甚至把這當(dāng)成一種能耐一種面子。比如我們單位的司機，在經(jīng)過某個十字路口時就不管紅綠燈，因為在這個路口站崗的交警是他的哥們。每回我坐他的車子經(jīng)過這個路口他都要提一下。我甚至懷疑如果他走到這個路口亮的是綠燈他是不是有點遺憾。根據(jù)我的觀察，他在別的路口都還是比較守規(guī)矩的，這說明他并不是不能遵守交通規(guī)則。
為什么有條件破壞規(guī)矩時一定要選擇破壞呢？往淺里說這是公德問題素質(zhì)問題，往深里說正如貝卡里亞分析的那樣，“只要可能，我們當(dāng)中的每一個人都有希望約束別人的公約，不要約束自己。”（《論犯罪與刑罰》）這就歸根到人性的缺陷問題了，沒有中外之別黑白之分，誰要是再說別人的素質(zhì)差，自己就應(yīng)該先臉紅了。
正因為人性有缺陷才產(chǎn)生了法律（規(guī)則），人若是天使那就無須法律了�？鬃诱f教化可以使人成為君子，也就是類似于天使的那么一類人，為證明自己是正確的，他忙碌了一生，結(jié)果大家看到了。
第二個問題是：為什么有的地方法律（規(guī)則）遵守得比較好，有的地方遵守得比較差，差到法律淪為一張廢紙的地步。這個問題似乎需要分解一下才能說得清。首先要問一句，那個法律本身制定得好不好？比如說前一陣子北京有政協(xié)委員提議案，限制外來人員進京，結(jié)果人家都罵她，有些話還比較難聽。你可以想象，那個議案要是通過了，你又不是皇城根下的人，你有沒有遵守的積極性。對這個問題，有人說得干脆，“惡法非法”，像導(dǎo)致孫志剛慘死的法律就應(yīng)該逐出法律之外。第二個需要問一句的是，這個法律出臺在程序上是否有問題。比如說修憲，這可是天大的事情，很多國家都是要全民公決的，程序嚴(yán)格煩瑣得要命，但如果你的立法機構(gòu)不僅不進行投票，還不允許大家各抒己見熱烈討論，想修就修，三五年來一次，跟修皮鞋一樣輕松。這個憲法修訂得再好，你遵守的積極性又會如何。事實上，這樣出臺的法律不可能好到哪里去，立法者不夾帶私貨打死我也不相信。
最后一個問題就是：像交通規(guī)則這樣已經(jīng)達(dá)成全民公識的法律為什么也得不到普遍遵守？
這里我再說另一個有中國特色的笑話。有個人出了幾天差，回到家就倒頭大睡，醒來后發(fā)現(xiàn)皮鞋有些臟，他又是個愛干凈的人，于是他扯了被單就擦，等他擦完了他才徹底清醒過來，發(fā)現(xiàn)他不是在賓館里而是在家里。他那個后悔你就可想而知了。
你可以說這個人活該，也確實是活該。但我說這個笑話不是到此為止，我試圖用它來回答最后一個問題。主人在自己家里是不會搞破壞的，除非他跟老婆吵嘴他又有摔東西的惡習(xí)，像笑話里出現(xiàn)的情況畢竟極少極少。假如個人在與國家的關(guān)系上也能找到主人的感覺，我敢打賭，他的破壞欲望就會抑制到最小。
理論上的演繹應(yīng)該是這樣的，我們交了稅，雇人來處理我們的公共事務(wù)，這種人叫公仆。如果他的工作做得不好，我們可以批評他，就像批評你家里的小保姆一樣，如果他實在糟糕我們還可以解雇他。但事實上我們在自己的國家里好象做不到這一點，盡管他們也被叫做公仆。我們交了稅，但沒法打聽這些錢都是怎么花的，甚至他們說多少你就要交多少，手頭緊了叫你多交點，你也不能說半個“不”字。時間長了，你不難發(fā)覺他們更像主人而不像仆人。理論上你是主人但事實上你根本不是，你只有義務(wù)沒有權(quán)利，你的心態(tài)難以平衡，你的破壞欲也由此產(chǎn)生。對公共物品、公共規(guī)則破壞得越多，你就覺得自己占有得越多。哪一個安全闖過紅燈的司機不沾沾自喜呢，哪一個砸爛路燈的人不發(fā)出一聲狂笑呢？
更糟糕的是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也找不到主人的感覺，只要不是皇帝就有人比他的官更大。于是“大官破壞大法律，小官破壞小法律”（林語堂語），瞞和騙橫行官場，所以吳思說“皇帝也是冤大頭”。你知道崇禎皇帝上吊前最恨誰嗎？不是滿清貴族八旗騎兵，是他手下的那班口是心非的大臣。制度給了他權(quán)力，制度也給了他報應(yīng)。
當(dāng)然也有人境界高，無論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(yuǎn)，都始終覺得國家是自己的，國家的事就是他的事。這樣的人是真正的君子、圣徒，我除了表示佩服之外，還能說什么呢？但我也敢打賭，這樣的人不會是“大多數(shù)”。缺乏基礎(chǔ)的道德自覺是靠不住的。
現(xiàn)在可以得出結(jié)論了：一個缺乏民主的社會不僅產(chǎn)生不了法治，更別指望公德。在這樣的社會里生活，不僅疲憊不堪，還相互生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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